泠饮雪。

你伤痛的美丽和我坍塌的虔诚。

[军烨]夜月(4)

*胡军视角


这座城市里我生活了三十二年,年年都这样,夏天来的凶猛,五月份气温急吼吼飙到三十几度,去的时候反而磨磨唧唧。到了八月底九月初高温依旧阴魂不散地逞着威风。

是八月底一个寻常的郁热午后,在北京。

说好了今天下午有个演员来试戏,可是左等等他不来,右等等不来他。

我一松劲就摔进沙发里,阳光很足,融融的铜色使人昏昏涨涨。窗户开着,但一丝风都没有。



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不知道试过多少场戏,换过不知道多少个不同的对手。都是有实力的演员,甚至有不少我觉得可以了,但是导演就只是摇头。

一直被否定是件挺可怕的事儿,先前话剧舞台是我的主战场,影视经验相对匮乏,我也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。

我也不是没脾气的人,有一天他说了十几遍不行拂袖而去,我提起一口气就追上去敲开了他的房门,跟他说导演我们把话敞开了说,是不是我的问题。

背着光,他坐在椅子上冲我摆了摆手,说:“对你,我是信任的。”

荣幸之至,首次合作的港圈名导,就这样对我说出了信任。

“那么您的标准究竟在哪?”我走过去看着他,“人海茫茫,我们就真的找不着一个‘蓝宇’吗?”

当时他愣了一下,抬起头看着我。

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阿关当时的眼神,他明明看着我,却让我觉得他是在穷极远目,看着什么所不能及的地方,那里有沙砾和喧腾的海浪。还有一种隐隐翻涌的情绪,我看不明晰,却觉得虽不是对我,却惊心动魄。

他的声音很沉,此刻回想起来才发现,那声音在脑海里沉淀成了一声叹息。

“找不着……就接着找。”

可是人海茫茫。




门轴转动的声音。

像是由远及近。

像是利刃破风,直直地劈开我不知所云的雾色迷梦,把我拽回到现实来。

一阵穿堂风凉沁沁的,在那一瞬间吹过了我的额角。

还是,一直就停留在那里。

我睁开眼,才发现自己原来歪在沙发上,不知已经睡了多久。

一个身影站在玄关处,和组里的同事们打着招呼。

我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,音色很厚,可不沉重,也不混浊,那么年轻。有些微的东北味儿,但是不违和,也不会让人联想到春节晚会上的喜剧小品。羞涩和诚恳在这个声音里奇异地和谐共生着。

但是有很明显的鼻音。

这种担心几乎来自下意识,他不会感冒了吧,我想。

那是一个穿着灰蓝色衬衫的……大男孩儿。袖口微卷着,从我的距离都能看见他衣服上几道褶皱,不像是精心准备过。

他的身形也很高,几个人已然围了上去,我还是能看见他的肩膀。

发型……居然也格外乱,像是在极烦躁的情况下狠狠抓过几遭,又像是……像是我早晨起来没梳头前那个样子。

这小伙子为什么就不知道好好打扮自己呢?

我心里打了个突,他真的是来试戏的吗?

一阵笑声让我回了神,原来是他把制片人永宁认成了关导。

他们笑,他也跟着一起笑,抬手摸了一下后脑勺,是有点窘迫了。

导演这才走过去,看着他愣了一下,问他:“你就是刘烨?”

“是的,我看过您的好多作品,像《胭脂扣》,像《红玫瑰与白玫瑰》,都特别喜欢。”

“划的那几场戏都看过了吗?”

“嗯,看过啦。”

“那你就来跟他试戏。”关导引着他向我这边走过来,我抬起头看见关导的表情,那脸上分明写着:“似乎跟想像的不一样”几个大字,显得忧心忡忡。






每个来试戏的演员都跟我试过四场戏,其他三场有固定台词,而第一场有点特殊,当时的剧本上没有旁的,就只有“久别重逢”这个简短的设定。

导演的意思,想看两个演员在这个设定下的自然状态,也大有素质考验的意思。

万事开头难,开头这个环节最不顺利。说实在的,开始我觉得这不是闹吗?让两个素昧平生的大老爷们演同性情侣之间的久别重逢,还他妈没有台词?!

后来我也习惯了,因为我演不来,从导演的反应来看,试戏的小兄弟们更浑。







我之前没看到过他的照片,因为所谓“考核环节”的特殊性,他们选角的照片都没有提前给我看过。所以我不太清楚关导流露这样的表情所谓何来。是因为他本身跟照片差距太大?还只是因为他那身看起来不太用心的打扮?

我之前从没看过他的照片。

在看见那双眼睛之前我这样想着。

直到他也看着我的眼睛。

那双眼睛很大,像是一个能把宇宙洪荒都吸进去,都吸得一点不剩的黑洞。

神秘的,寂静的,幽邃的……

可那深深处偏偏有亮光。

晶晶透透的亮光,像是遥远的天堂。

他看着我,他眨了一下眼睛,他看着我。

他的睫毛又长又密,是远古丛林遮天蔽日的树影。

是蝴蝶扇动着翅膀。

颤抖着,一下,就轻轻的那样一下。

那双眼睛简直就……本应该属于一个美丽的姑娘。

可那偏偏属于他。

可那偏偏就是他。

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他,我记得了。在意大利街头买来的报纸上的那张群像里。在去年关于金鸡奖的报道里。

不对,不是这样,不是去年。我是一定见过他,在无穷的时间里,在无尽的空间中难道没有瞬息之间的错乱和重叠吗。

我见过他,我肯定的。

在今天之外,在这一刻之前。

我真的已经有好久没见他了。

目光移开的短暂时间里突然意识到左手居然攥着拳,无名指上套着的金属硌痛了我手心里的骨节。

那玩意儿叫什么来着?

哦,戒指。婚戒。

我松开握着拳的手,又看了他一眼。

一眼我就知道,他入戏了。

我也入戏了。

戏还没开始,可我只是入戏了。

我只是已经入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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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小剧场,以后具体事件及场景会出现在后文中

*叶视角(事件来源,搜狐微博2011年某条)

记得那一年有天我问过你,第一回见着我是什么感觉。你就笑,笑,没个正形,可是你笑起来也真帅,是那种特可爱的帅。当时我这样想,著名硬汉行走的荷尔蒙是不是也是第一回被人觉得可爱。然后不笑了,表情特严肃说,我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你。你在演红楼梦吗,这是一个多熟悉的桥段和多常见的搪塞……然后关于那天的记忆就模糊得只剩下情绪。我现在在公园里散步,我告诉二当家,这首歌叫枉凝眉。她觉得真好听,她觉得听不懂。风吹过离离黄草,有点冷,但是特别柔软。生活原来也很浪漫,生活原来是场幻觉。什么是真的?什么是真的。我突然只是觉得,有点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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